隨之而來

  

聞一朵花，寫一箋心事，總是會情不自禁的，想起一些話，想起一些過往，從而吟出一個字。也許，這世間繁華，過往煙雲，待到花事落盡，山水之間無風起時，也僅剩一個字了。僅一個字，擱在那裏，教人深思的片刻，就已看透了它所詮釋的曾經。說來，字是風雅的吧。我這樣想著。
　

很喜歡光陰，一直都是因為喜歡它的舊。那種舊，就如同在一個屋巷中，打路過時，看見了一個姿態安詳了的老人，頂著一頭發白了的頭髮，坐在老屋的簷下，眼睛出神地看著遠方，卻不知道她在看些什麼，或者想些什麼，但是這個時候總是這樣看著，我也總是認為，她應該是在想某一段光陰，想某一個故事，而後等一個歸人吧。這感覺，在我心裏，它是舊的。

不，也許這樣說“舊”，應該還不算是風雅。或許，奶奶老房子裏，我經常會去看的那一扇褪了色的窗戶，在今年一次次春雨的淋浴中，而後清風過時，窗棱上，有些濕漉漉的感覺，那模樣，有幾許“舊”的風雅。還有，倚在窗子的那邊，看奶奶屋子前院那一面斑駁了的磚牆，上面是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青苔，牆角處，仔細間，還看得到有一株經了大半世風霜，而今變得老了許多的野草，在風中喘息，掙扎動彈的草葉子，讓人看得，生怕這風，會一個不小心折斷了它。你說，這得有多“舊”了呢？

比起舊，我記得，還是舅舅屋前的那幾枝竹舊，老舊老舊了，還是他爺爺年輕時留下的呢，到現在，它也還沒開過花，竹子杆上倒長了些褐色的斑點，但是，春時呢，它依舊有著竹的翠綠，秋時呢，也依舊有著黃葉紛飛的蕭瑟與惆悵。心想，它或許是舅舅他爺爺所寄託與世的一點念想吧。是啊，它就已經老了，誰也不知道，那幾枝竹它到底有多老了。它也已經舊了，逢了那麼多個春秋，哪一回，不是春來葉又綠，秋盡葉枯黃，哪能如它願啊。我告訴舅舅，它不會開花了，還是就這樣留著吧。算來，它的第一個春天，距現在來說，已經舊了，遠了。不開花，也只是不願人打擾了它的安寧。它喜歡它的風雅，還是那一副舊的模樣。真的，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幾枝竹，除了“舊”以外，我找不到別的更適合它的字。

偶爾的，站在舊的光陰中，輕吟一個“舊”字，仿佛周身所有草木，都在訴說有關昨天、前天，更甚至是前程裏所發生的那些事，它們在相互竊竊私語，告訴彼此，都有誰曾經在它們的夢裏，帶走了一頁屬於花草們的心事。想著，豈不是風雅？所以，是喜歡舊的。喜歡這個“舊”字。

正如，廣州這個近比盛夏的天氣裏，此時，天邊的那幾道霓虹籠罩了我的西窗，有橘紅色的美麗，在我的窗前獨自繪畫成景。讓人遠遠一望，有著“夕陽無限好，只是近黃昏”的感慨。遙想唐朝詩人李商隱當時在吟出這句的時候，是怎樣的一個心境。只是，事隔千百年了，這樣的一個景色依舊存在，而詩人走遠了，這又何嘗不是他所留下的？有著歷史的味道，有著李商隱的情懷。還有點別的，應該是現代的你我都不知道的，只是，這算起來，真的是舊的，是無聲的舊。

好多的東西，舊了就會變了一點樣，變了一點味，但是沉澱的，卻是另一種更越發風雅的氣息。

其實，說起“舊”，我也不記得，是在何時，看出了這個字的風雅。只是漸漸明白，“舊”，都是存在光陰裏的一處風景，一道痕跡，一脈生命。只是它存在的氣息，那麼低微，那麼疲倦，又那麼滄桑孤寂。有時，我不知是因為回憶，從而喜歡尋舊，還是說，因為“舊”字，而變得些許敏感、低落，又或許，這個“舊”字，很深沉吧，總是有點耐人尋味。